文革終於到了強弩之末。
一天,一輛轎車開到了農場,K軍馬副政委來農場看望樑必達和
陳墨涵來了。
不久,樑必達官復原職;
竇玉泉由於在文革是保護了幾個老幹部,升軍區副參謀長;陳墨涵復任K軍參謀長;姜家湖調回K軍擔任副軍長;陶三河擔任軍副參謀長。在西藏某地藏了好幾年的曲向前也回到部隊,改行升任軍裏的副政委。朱道離職參加"説清楚"學習班。
而江古碑理所當然地成了"三種人"。
陳墨涵恢復工作後接待的第一個來訪人員竟是崔二月的弟弟,要求為崔二月落實政策。不管
李文彬是不是叛徒,但崔二月確是被敵人打死的。那人説文革開始時江古碑和竇玉泉到崔家集去過,説好了要解決這件事,可是就此沒有蹤影。
從這件歷史懸案,陳墨涵又想到了――
高秋江。她是否還活着?
張普景的追悼會要開了。這是一個很隆重很嚴肅的會,軍區副參謀長竇玉泉特地趕來參加,軍裏從樑必達以下幾十名與張普景有過共同戰鬥經歷的老戰友們列隊迎接。但是在這個隊伍裏少了一個人,那就是
朱預道。
朱預道這時的身份雖然還是副軍長,但陳墨涵擬定的治喪委員會的名單中卻沒有了朱預道的名字,這是被樑必達大筆一揮劃掉了。
關於是否讓朱預道參加追悼會,在樑必達和其他人之間產生了一場爭論。但樑必達堅持自己的意見,認為朱預道目前還是專心參加他的"學習班"為好。
在追悼會上,樑必達表達了他對張普景的感情。雖然他和張普景在工作上吵了一輩子架,但只有失去了他時才更加覺得張普景的可貴。
朱預道不顧一切闖到了追悼會上,在張普景靈前大哭:"我是對不起樑軍長,可我多少還對得起張政委。如果是樑軍長的追悼會,不讓我來我也就認了。可是張政委的會,你們不讓我來我也要來!"
樑必達面色鐵青,但對朱預道的闖會還是容忍了,只是視而不見。
在追悼會上,朱預道和
嶽秀英這一對離異了的夫妻見了面。朱預道感到汗顏:"我還不如女流之輩!"
但心地善良的嶽秀英此時又憐憫起了朱預道的處境。後來在他病休後的寂寞之時,她又回到了他的身邊。
在追悼會後的宴會上,樑必達向地上倒了三杯後後,轉身對大家説:"我跟張普景同志商量過了,他説他要清查四人邦的問題,忙得很啊,他説他請假缺席,讓我們自便。"他的這一手改善了氣氛,在文革中各有經歷的老戰友們互相敬酒,想起這些年的人和事,心潮難平,感慨萬千,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喜酒苦酒摻着喝。
大家感慨:沒有了張政委,再也沒有人敢奪樑軍長的酒杯,也再也沒有人敢和樑必達針尖對麥芒地幹了。但令人驚訝的是,那一頓飯人人都喝了比過去多了許多的酒,居然沒有一個人喝醉。
崔二月的問題在陳墨涵和樑必達的關心下解決了。 恢復工作後不久,樑必達和竇玉泉都升任了大軍區副司令。
朱預道被免職病休。宣佈命令的當天,朱預道跑到陳墨涵家裏老淚縱橫:"我有什麼病啊,我他媽除了一塊心病,連感冒都是臨時的。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離六十歲才差好幾年呢,不讓我工作,我除了等死,還能幹什麼?" 陳墨涵安慰他:"人生都有逆境,前些年你順的時候,我們不是在逆境中嗎?你看樑必達,他的那手字,不就是在農場練出來的嗎?我這二半吊子的英語,不也是在農場學的嗎?"
朱預道恨恨地道:"我這一輩子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不該翻樑大牙的眼皮子。我哪裏是他的對手?李文彬不是,江古碑不是,張普景和竇玉泉不是,連你老兄也不是。你聽説了沒有,麒麟山的老同志中間有個説法:説竇玉泉一時手軟,終生為副;張普景一招失手,到死都沒當過黨委書記。"
陳墨涵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要這樣想,就未免有點狹隘了。"
D軍區司令到了離休年齡,由誰來繼任又成了一個問題。主要候選人有兩個:樑必達和竇玉泉。但就在這當口上,又有一份關於當年樑必達借刀殺人除掉李文彬的材料送到了上級決策人手上。
陳墨涵在想,這會是竇玉泉乾的嗎?從得利者的角度上看,有可能;但從這些年竇玉泉經受過的人格考驗來看,又決無可能。那麼會是誰呢?一些歷史問題總是和現實問題攪在一起。李文彬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想到,在他死後多年仍一直被攪和在這批麒麟山老人的糾紛之中。
任命終於下來了,樑必達是司令;竇玉泉依然是副司令。似乎命中註定他一輩子都屈居在樑大牙之下。